邹新民听到了曾亚联说是林华北告的密,顿时是心都凉了半截,考虑过是民政局局长胡江涛,也考虑过交通局长刘志强,甚至都想到了是想着下一步担任建委主任的商衡华,就是没敢想象是林华北,但邹新民想着昨天在包间里,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林华北,邹新民也是觉得有些道理。
邹新民道:老曾啊,不会吧,你咋能说是林华北那?我拿他可是当亲兄弟啊。
曾亚联道:我的邹县啊,大家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一桌子今天还都是领导干部,第二天,就他林华北去公安局坐大牢,换作是你,你心里乐意吗?
邹新民将曾亚联指着自己的手推开,老曾,别指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坐大牢。
曾亚联忙尴尬一笑道:我是举例,举例而已。邹新民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华北的模样。想着自己在林华北手里的问题多了,别的不说,就是这煤炭运输的事向张庆合说了,张庆合也会直接把自己关进去,林华北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吹毛求疵去找张庆合举报。
邹新民摆了摆手道:华北这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是他,老曾啊,以后你搞这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啊,要分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曾亚联顿时有些懵了,就道:邹县长啊,我可是听张书记说,你是没有当县长的想法的啊!
林华北听了之后,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哎,老曾,你这是什么话?县长谁不愿意当?我总不能给张书记说,我愿意当县长吧!你这当财政局局长的,肯定要听出弦外之音嘛。”
曾亚联看着邹新民如此,心里暗暗地道,就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嘛。
曾亚联道:邹县,明白,袁世凯当皇上的时候,不还是先推了三次嘛,道理我明白,我明白。发自肺腑的啊,我是想靠着自己在临平的这张老脸,把您推到县长的位置上去。但现在看来,人家县委,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倒不是怕啊,我是担心您邹县长的前程,因为这事给耽误了,毕竟,您说不是林华北,咱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告的密啊。
邹新民感慨了句道:算了,老曾,心意领了,现在这个局面之下,先求稳定,再谋发展。对了,这次,县政府主任的位置下一步就空出来了,你们家海凤有没有想法啊?
曾亚联听了之后,暗自感到高兴,假如自己那口子在县政府办公室能当主任,那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了。自是接话道:邹县,就像是您说的,谁不想当县长,我们家海凤自然是想着当主任嘛。只是,海凤啊比较实在,当主任难度不小。
邹新民自是知道,这个海凤,平日里道:哎,不是难度不小,是比我当县长难度都大,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肯定是县长说了才算嘛,吴香梅不点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的意思是副主任,副主任我还是有话语权的嘛。
能成为县政府办的副主任,曾亚联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拍了拍胸脯说,邹县啊,只要您乐意,我马上去找几个靠得住的兄弟,咱们把吴香梅给举报了。
举报?举报吴香梅什么啊?
举报她,举报她工作不接地气,对同志们没有感情,举报她办饮料厂不贴合实际。
邹新民整过不少人,对整人的事,有自己的一套心得体会,知道这些子虚乌有、捕风捉影的事纪委查都不会查,就笑着道:“老曾啊,你可别瞎折腾。这种没凭没据的举报,不仅不会有效果,还可能会惹来一身麻烦。吴香梅和钟毅有关系,在东原也是根基深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撼动的。咱们做事得讲究策略,不能盲目冲动。”
曾亚联有些着急地说:“邹县,那您说怎么办?
邹新民道:这样吧,不要等到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空缺的时候,那样目的太明显,现在你去给吴香梅送点国外的手表啊、包啊、项链啊,为你们海风争取一下主任嘛。我可听说,外国牌子价值不菲,你整一套送给她,只要她敢收,海凤就是主任。等到吴香梅过几年要离开临平的时候,你一举报,这东西又返还给你,用你们经济学的规律来讲,它还升值了那!怎么样,这个买卖稳赚不赔吧。
曾亚联听了邹新民的话,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虽然觉得这种手段有些冒险,假如海凤能当上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或者副主任,那带来的好处和影响力可不容小觑。送礼的事自己倒也没少干,但是送了礼再举报这样的缺德事,曾亚联没有干过。
“邹县,我看吴香梅这人,家里也不是差钱的主,就怕她不收啊。”
邹新民微微摇头,胸有成竹地说:“老曾啊,你在官场也混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眼力劲还是要有的。吴香梅是什么人,她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有些心思我还是能揣摩到的。先送红薯棒子面嘛敲门试一试嘛,拉近距离后再说外国牌子的事。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干部,就没有发现拿不下的干部,他先是个人才是个领导嘛。是人都有爱好,一次不行两次嘛。她只要收了东西,就算她暂时不表态,你后面攀上了关系,她心里会有数的。实事求是的讲,两三年之内,吴香梅在临平,也算是个人物,现在花点钱,不亏。”
曾亚联还是有些犹豫:“邹县,要回来这有风险,有很大风险,我把吴香梅告了,我不也是行贿嘛。”
邹新民道:我当这么多年的领导,最大的体会就是富贵险中求,不表示不进贡只知道干活的老实人等着提拔,那真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都是商品经济之前的老黄历了。再说行贿?哪里有行贿,明明就是她想提拔海凤再向你们家索贿嘛。啊,不过啊,亚联啊,我只是做个提醒,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当真啊。
周副矿长和谷永水主任在门口等了钟潇虹许久,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俩人才看到了钟潇虹挎着小包从县委大院的大门口,骑着一辆弯梁自行车,进了大院。
周副矿长拍了拍谷永水,俩人忙起了身,谷永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让自己显得更加精神了起来。
钟潇虹将车停在了自行车车棚里,夹着一个小包和档案袋,朝着办公室走了过来,离得老远,就看到了两个人站在门口,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副矿长老周和矿区办公室主任谷永水,看到这个追求自己追求的死去活来的男人,钟潇虹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眼。
谷永水三十刚刚出头,两鬓已有白发,由于长期在煤炭矿区工作吧,谷永水的脸上带着一丝沧桑,显得有些疲惫。尽管如此,在看到钟潇虹的瞬间,谷永水的眼神中还是闪过一丝光亮,努力挺直了腰杆,想要在心仪的女子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周副矿长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作为过来人,他深知谷永水对钟潇虹的感情,也希望今天钟潇虹能看在谷永水的面子上,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钟潇虹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对两人的到来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许,带着一丝戒备与好奇朝着他们走去。
周副矿长笑呵呵的恭敬道:钟部长,方不方便,我和谷主任耽误您五分钟。
钟潇虹笑眯眯的道:看你说的周矿长,您是老领导了,还和我这么客气,这不,也到了午饭的点了,我请你们吃饭,咱们就到对面的县委招待所。
周副矿长看钟潇虹并没有几个哥哥要辞职的事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心里就踏实了起来,忙道:对对对,咱们坐下,慢慢说,慢慢说。
县委大院离县委招待所不远,三人走在路上,钟潇虹和周副矿长说着话,谷永水自是跟在后面,看着钟潇虹的背影,黑色的风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那微微后挺的姿态,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坚毅。衣摆下,修长笔直的双腿裹在深色的西裤中,步伐稳健且节奏分明,黑色的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谷永水看着看着,倒是陷入了无限的感慨,当年如果不是钟潇虹离开矿区,说不定真的就是就是自己媳妇了。后来自己娶了矿上书记的闺女,当上了矿区的办公室副主任,主任,待老书记退休之后,也就止步正股级了,虽然也算矿区的一号人物,但和如今的钟潇虹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如今两人再见,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到了县委招待所,钟潇虹还兼任着政府办主任,算是招待所的直接领导,三人落座之后,招待所的经理小跑着来到了饭桌前。几人坐着,这经理就深深地弯着腰,一脸堆笑的道:领导,咋不提前打个电话,我直接安排好,省的您等!
钟潇虹一边客气着,一边点着菜,谷永水看了看这经理,也是认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的干部,在钟潇虹的面前倒也是低三下四。
点了几个菜之后,钟潇虹道,三个人四个菜应该是够了,不行我们再加!
经理笑着道:领导啊,咱们厨师过年刚学了两个菜,我给您上了,您看下菜品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下次招待的时候就可以上了。
钟潇虹道:那这样,你把这两个去了,说完,直接就叉了两道菜。
周副矿长和钟潇虹客气了几句之后就道:钟主任啊,我这次来,主要是来给您汇报,您三个哥哥辞职信的事,这个辞职信啊,我没有批,推给他们,他们也不收,您知道的,我和您之间,是吧,有些事有一些特殊原因…
钟潇虹上午正式办了离婚手续,心情不错。钟潇虹放下了茶杯,茶杯的杯沿上留下了淡红色的唇印,周副矿长一开口,也就知道了周矿长今天是来赔礼道歉的。如今林华北已经是日暮西山,自己也就出了一口恶气,实在是没有必要在和周副矿长计较。就笑着道:周矿长啊,这事啊,您别往心里去,是我几个哥,做事冲动,以后还希望您多包涵。
周副矿长看钟潇虹如此大度,忙举了茶杯道:哎呀呀,女中豪杰,宽宏大量啊,当初你去县政府办的时候,我就看好你,来的时候,我还和谷主任讲啊,当年在那批分开的中专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钟潇虹自然知道,周副矿长说的是客套话,两人还是很自然的碰了一杯。
钟潇虹刻意不去看谷永水,但越是刻意,也就越不自然,谷永水拿起茶壶倒水的时候,钟潇虹正好也想着为周副矿长添杯水,毕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领导,而拿水壶的时候,就摸到了谷永水的手。两只手,时隔近十年,又碰在了一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两人的手触碰的瞬间,仿佛时间都为之凝固了片刻。
钟潇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迅速地撤回了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谷永水则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身体微微一僵,手中的茶壶也差点滑落。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那早已尘封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像是被这轻轻的一触所唤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周副矿长自然是看在了眼里,颇为得意自己叫上了谷永水打上了感情牌。
虽然一再嘱咐上四个菜,但经理还是自作主张的上了六个菜。老周和钟潇虹边吃边聊,谷永水偶尔也会插上句话,老周想着这单不能签在政府办,就借口上洗手间,提前签单去了。
老周一走,也就剩了钟潇虹和谷永水两人,两人沉寂了一会之后,还是钟潇虹打破了沉默,问道:听说,听说你有两孩子?
谷永水不敢直视钟潇虹,也是知道钟潇虹的哥哥和爱人都在矿区,平日里也都很熟悉,知道自己两个孩子倒也不意外。点了点头道:一个儿子。
钟潇虹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的羡慕,说了句:真好。
谷永水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没有老周的踪迹,就鼓足勇气道:焕清,什么时候出来?
钟潇虹倒也坦然,笑了笑,从档案袋里拿出了离婚的材料道:离婚了,以后我和他没有关系。
谷永水听到离婚二字,很是诧异的道:离了?
离了。
谷永水忙点了点头道;离了好,离了好,这个罗焕清在煤矿,有两个…
话说到嘴边,谷永水就咽了回去,毕竟罗焕清与钟潇虹已经没有了关系,自己和钟潇虹也没有关系,何必去说罗焕清的事。
钟潇虹看着谷永水:心里却也是暗道,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如果当年自己留在煤矿,也不可能和谷永水产生交际了,想着想着,也就对林华北和罗正财又多了一份恨意。
良久之后,周副矿长才回来,笑呵呵的道:哎呀,年龄大了,多吃一点,肠胃就不舒服。
吃过了饭之后,钟潇虹看着剩了大半的菜肴,无奈的笑了笑道:你们别笑话我,我要打包带走,太浪费了。
说着就让服务员找了几个袋子,将菜倒在了一个青瓷小盆里装了起来,想要去结账,听到老周已经结了,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分别的时候,钟潇虹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正好又与谷永水的目光交汇。谷永水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有眷恋、有遗憾,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钟潇虹的心微微一动,随即又别过头去,加快了脚步离去。
周副矿长坐在车上,拍了拍谷永水道:永水同志,这个罗焕清坐了大牢,县委组织部的部长的爱人,咋可能是个罪犯那,我估计,她俩要离婚,你啊,还有机会。
谷永水道:领导,您可别说了,我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周副矿长开玩笑道: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嘛,我看你俩,说不准真的有戏。
而感觉自己有戏的还有孙汉,市人事局的调令已经收到了两天,孙汉去了建委人事科报到之后,一直等着周海英开干部大会,宣布自己的书记任命,可等了两天不见动静,也就主动带着田嘉明去找周海英。也是想着借花献佛,让周海英看在自己积极联系“业务”的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事。
为了见周海英一面,田嘉明花了大价钱,直接买了两个金元宝,当做见面礼。
周海英本想再晾孙汉一段时间,但听到又有了好玩意,也就安排了时间,到了办公室里,相互熟悉了之后,田嘉明就拿出了金元宝。
周海英对金子还是有研究的,一眼就看出了,这两锭金元宝都是真物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这手感让人甚是喜欢。就笑着道,你这是真物件吧!
田嘉明马上意会,笑着道::这明朝的物件哪有真物件,就是两个玩具,送给周书记当摆件。
周海英会意一笑,就道:老孙是,这两个假物件,可是比你们家祖传那净面玉佛真多了。
孙汉一听,这假的比真的还真,自然是反话,说是这玉佛有问题,就尴尬的道,书记,我们家那玉佛,您不喜欢?
周海英感慨了句道:孙汉啊,对佛祖,咱们要发自内心的尊敬,您家那祖传的汉白玉佛像,我送给省城的寺庙,让他们吃斋念佛去了。
孙汉听到汉白玉几个字,脸都扭曲了,笑了笑道:书记,您这是开玩笑了,我在建设局搞业务的,没少和石石头打交道,汉白玉就是白色大理石嘛,我找那佛像可是正宗的寿山田黄石,按重量算不比黄金便宜啊,再者说了,汉白玉是白色,咱那佛像是黄色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