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理论——两种物质接触太久，就会产生融合。
    黄杨被一只温柔的蚂蚁撩拨了心弦，心田的波动持续良久，一直到下公交车他还有点精神恍惚。
    江羿绵虽然不记车站，但是他认识目的地的景物，所以不需要黄杨提醒，车到了地方，一刚停好他就拉着黄杨下了车。
    被男朋友牵着下车，又被男朋友牵着走进熟悉的公园，黄杨好像终于回神了，扯了扯被拉着的手。
    拉着他的人立刻就感受到了，弯腰偏头，问他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黄杨后知后觉产生了害羞的情绪，不愿意被他拉着了。
    “我自己能走。”黄杨小声说。
    拉着他的人装没听到，“什么？”
    “我认识路，”黄杨抿着嘴，声音大了点，“你松开我自己走。”
    “哦~”江羿绵拉长了声音，“原来是不想和我牵手啊。”
    “可是为什么呢？”他表现出很苦恼的样子，“为什么我男朋友不想和我牵手呢？难道是嫌弃我的手没有他的好牵吗？”
    说着他还把俩人中间的手拿起来左右看看。
    前几天江羿绵刚给黄杨讲过他如何定义“好牵”——温温的、软软的、滑滑的。
    原谅词穷选手在用词上的不高级，他现在就只会这么形容。这些词全是他的“使用感受”，是他摸过、握过、用指腹细细感受过的，是买家秀一样的存在。
    场景很正经，但被江羿绵这么一形容，却带了很多暧昧的成分。
    一想到这，黄杨更加害羞，立刻就想甩开他的手。
    江羿绵会让黄杨得逞吗？不可能。容易甩用力了站不稳不说，这还相当于躲着他！
    于是江羿绵立刻就用另一只手抱住了俩人的胳膊，搂得可紧了。这人一个马步扎在原地的同时还要用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黄杨，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不要不要，一松开你又不想理我了。”
    黄杨被他这阵势逗笑，连心里害羞也忘了。
    “你别这样，”黄杨尝试往外抽手，却发现抽不出来，“我没有想不理你，你先松开。”
    瘪嘴巴的小孩抱着胳膊不松开，摇头又摇头，“不松不松，除非一直牵手。”
    公园毕竟是公共场合，这样站在原地僵持的两个人比起手牵手的两个男性显然更容易招来议论，黄杨只能点头向幼稚的小孩妥协。
    “好好好，牵手，牵着就是了。”
    “你答应了？”幼稚的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问。
    “嗯，”黄杨再次点头，“我答应了。”
    幼稚的小孩马上就高高兴兴地松开了怀里的两条胳膊，马步也不扎了，还贴心地帮黄杨揉一揉手臂。
    黄杨伸手揉揉对方毛毛躁躁的头发，嘴角的笑由无奈变成宠溺。
    “你啊你。”
    江羿绵立刻把脑袋凑过来让他摸，还眯上了眼睛，像真正的小狗一样。
    回去的路线不算长，江羿绵就没坐车，沿着黄杨经常走的那段路慢慢走回去。
    中间路过经常坏的那段路在维修，他又绕了一段，。
    后面又路过那家养了猫的夫妻小店，江羿绵看到躺在桌子上睡觉的已经长大不少的小猫，就拍照发给了黄杨。
    小饭店的老板和他打了招呼，问他去哪里了。
    他说送对象上班。
    老板语气欣喜地问“追到了？”，又祝贺他们白头偕老。
    古语说传道授业解惑，这位老板也算江羿绵半个“老师”了。于是他微笑着点点头，说：“追到了，谢谢您的帮忙。”
    老板说自己没帮什么忙，又叫他那天带着小姑娘一起到面馆来，要请他们吃饭碗面。
    江羿绵点头，又摇头，“不是姑娘，他也是男生。”
    社会再怎么前进，也一直会有传统的人存在。
    江羿绵说完这话心里就有点后悔：万一这老板认识黄杨……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哦男的、男的……那我多下点面条，”胖胖的老板的憨厚一笑，“男娃嘛，多吃些。”
    社会上传统的人那么多，其中当然也会有懂礼的存在。
    词库里写着“情理之中”的人，很少做甚至说几乎不会做“不近人情”的事，他们的善良微小如尘埃，却一样在黑夜里发光。
    也许我和黄杨不需要对抗全世界，江羿绵想，世界上一定有一部分人还理解我们支持我们的不反对我们的。
    前途光明依稀可见，此刻江羿绵对“永远”多了一些信心。
    “谢谢您，”他诚心诚意地笑着，“有空一定带他来打扰。”
    善良的人说，“不用谢，相逢即是缘嘛。”
    继路过面馆之后，江羿绵又路过了商场。
    靠近路边的一排店铺主营服装，为了展示自己的产品，每一家都把灯光开的很足。路人如果隔着窗户往店里看，看见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干净又明亮的。
    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吸引顾客，也很有效果的吸引到了客人。
    江羿绵就是被吸引的人之一。
    隔着透白的玻璃窗，他看见了一件嫩黄色的衣服，于是脚步一转进了店。
    导购小姐姐散落在各自的区域，江羿绵从玻璃门一路往里走，每一个小姐姐都对他报以微笑和亲切的问候。
    江羿绵一一点头，但未曾停留，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那件黄色的衣服。
    毛衣区的导购很快走过来，问他是否需要相关介绍。
    江羿绵摇摇头，表示他不需要服装介绍。
    被看中的衣服是一件嫩黄色的针织开衫，搭配着简单的贝壳扣子。看起来就柔软舒适，很适合笑起来起来同样柔软让人感觉很舒服的黄杨。
    给杨哥带回去，杨哥穿起来一定很好看，江羿绵想。
    但是光有这个衣服好像还不够，应该在搭配些什么。
    于是他转向服务人员，“你好，请问这件衣服应该怎么搭配呢？”
    导购小姐姐笑得很甜，“如果您是春秋穿，建议搭配浅色的简单款长袖和长裤。如果是冬季穿，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一件厚大衣或羽绒服。”
    江羿绵回忆了一下黄杨按季节分区收纳的衣柜，好像有那么几件浅色的长袖和裤子。
    既然黄杨已经有了可以与之搭配的衣服，是不是只买这一件就够了呢？
    答案是“不”，江羿绵要送一整套。
    “米白色的长裤拿一条，长袖的话就拿白色的吧，外套的话……杏色的大衣有没有？”
    这么大的店怎么可能没有，导购人员立刻就给他找齐了一套。
    “有的，您需要什么尺码的呢？185的可以吗？”
    服装行业的人对身材有独特的眼力，但是穿185的是买衣服的江羿绵，不是穿衣服的黄杨。
    去买衣服被误会衣服尺码在最近经常发生，江羿绵已经习以为常，直接报出了黄杨的大致信息。
    “不用这么大的，他176、177左右，体重偏瘦，肩宽比我小一点，按中等身材拿吧。”
    导购人员听出来其中送人的意思，于是贴心的问候，“需要丝带礼盒包装吗？我们可以为您免费包装，前台有小卡片，您可以去选几张。”
    江羿绵摇头，“那个袋子装起来就行，我直接提回去。”
    他不希望他送的衣服不会多出来“礼物”的意义，那样黄杨会总想着怎么还。
    今天买的衣服他打算偷偷挂到黄杨的衣柜里，等哪天黄杨自己去发现。
    导购人员很快找齐江羿绵要的尺码，又帮他装进手提袋里。
    江羿绵爽快的付了钱，提着两个袋子走出了服装店。
    这次的衣服江羿绵没有买同款。一是他衣柜里有很多黄色的衣服可以和这套做情侣装，二是这种搭配放在黄杨身上合适，放在自己身上他会觉得不够酷，怪怪的。
    酷小孩谈了对象，不能让自己变得不够帅，要每一天都是让黄杨很喜欢的帅小孩。
    帅小孩走到服装店门口，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身回去了。
    “你们这附近有洗衣店吗？”
    原来他是想起来黄杨说过的话，新衣服要洗一过遍才能穿。
    “店里就可以洗衣额烘干，只是想要您等候一段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江羿绵觉得班会应该开不了多久，就说可以，“那麻烦你了，我一个小时以后来拿。”
    班级会议确实和江羿绵想的一样简单。
    要说的事情没几件，主要任务是全员到齐，然后拍照，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会开完了，江羿绵没和吴青籁他们一起回宿舍，反而抬脚要往外面走。
    吴青籁好奇地问他去哪里，“离杨哥下课还早啊？”
    江羿绵说去外面拿东西，很快回来。
    他说的“很快”好像并不快，等他提着袋子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提着袋子的人三两下蹬掉鞋子，快步走进宿舍，直直走向黄杨的衣柜，然后把袋子里叠好的几件衣服放了进去。
    吴青籁正靠着转椅玩pad，听到声音后懒得转椅子，直接脑袋后仰倒着看他。
    看到这一幕，小朋友疑惑地歪了歪头，“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接杨哥再一起回来。”
    “我现在去接他，”江羿绵放完衣服就开始处理手上的袋子，“我放完东西就去。”
    所谓的“处理”就是把袋子按瘪然后塞进书架的某一个缝里。不平整的袋子夹在昨天才黄杨整理过的书架里，格外突兀和不整齐。
    江羿绵伸手又摆弄了两下，发现凭自己没法让这两个袋子融入环境，于是又把袋子扯出来，决定拿去楼下扔了。
    看了全程的吴青籁很想笑。
    他这俩哥哥，拥有独特的相处方式，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浸入对方的生活。
    江羿绵热衷于装点各个生活场景里的的黄杨，黄杨热衷于打理江羿绵的各个生活场景的细节。
    成对收好的袜子，区分厚薄挂放的衣服，按生产日期和大小放置的零食，换个位置很好拿取的哑铃，找不到的只记得大概使用时间的某样东西，被理顺了不再互相纠缠的电源线，还有翘角的笔记本，机洗洗不掉的衣袖墨渍，第二天需要用的书本，抽屉里随便拿一支都是能写的笔……连少有人关注的细节也安排到位。
    四季的衣服，保暖的袜子，单独买的一大桶的白色备用颜料，可以当应急早餐的粗粮饼干和牛奶，适配不同场景的不同包包，浪漫的折纸玫瑰和不浪漫的超大个豪华饭团，直接储值500的公交卡，适走路舒适的鞋子……所有能看到能用到甚至看不到用不到的东西，江羿绵都会给黄杨备齐。
    黄杨的一切被装点得格外丰富，漂漂亮亮，江羿绵的一切被安排得格外妥帖，井井有条。这两种看似不同的方式，其实都是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参与对方的生活，所以渐渐有了相似的效果。比如分不开的网费和文具花销，分不清的穿衣风格和衣柜搭配，
    产生重合之后再撕开的痛，远最开始直接分开比痛得多。
    吴青籁嘴角的笑容淡了一点，“你偷偷摸摸往杨哥衣柜里放了什么？”
    江羿绵可不认“偷偷摸摸”。
    “什么偷偷摸摸，这是我男朋友的衣柜，我不能打开吗？”江羿绵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正大光明放的，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吴青籁笑着说行，“惊喜是吧？我懂我懂。”
    江羿绵手里攥着袋子，着急去接黄杨，“不和你聊了，我还要去接杨哥，再不去他都下课了。”
    吴青籁接着问，“他下课了就等自己回来呗，还能找不到路不成？”
    “说好了要去接他的。”江羿绵边走回门边说。
    吴青籁头一转，趴在了椅背上，“你天天这样接送，会觉得烦吗？”
    他眨着圆眼睛，好像是单纯好奇，随口一问，眼睛却盯着江羿绵的表情。
    “不会啊，”回答他的人语气也很随意，“每天的经历都有变化，我和杨哥边聊边走，可有意思了。”
    “那就好。”吴青籁开朗一笑，“你要是哪天不能去接了，记得告诉杨哥啊。”
    赵寒星和蒋皎皎现在的状态很让人担心，吴青籁难免另外为两对小情侣烦恼。
    吴青籁的话似有所指，江羿绵好像听出来了，又好像没有。
    换鞋的人一跺脚，把鞋子踩实了，然后回答说：“那肯定，不会让他等我的。”
    吴青籁点点头，又把头转回去了。
    为了节省时间，江羿绵往家教那边的时候直接慢跑着去。
    这样一来，他不但赶在8点之前到了小区门口，还有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他打开手机，先拍了一张光亮的像镜子一样的瓷砖给黄杨，提示他自己在老地方，然后才有空去看其他维度消息。
    然后他发现吴青籁圪塔发了一张图片和几条消息。
    [图片]
    [江哥，等会儿你接到杨哥直接到小小南门的ktv来吧]
    [赵哥和女朋友分手了，说要请我们喝酒，不醉不归]
    [我和刘哥在他旁边，你们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江羿绵眉头一动，回了个[好]，然后就去点赵寒星的头像。
    蓝色的古风情侣头像在他点开之后啥呢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江羿绵在的[发消息]按钮上犹豫了一下，转而点开赵寒星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更新是十分钟以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没有配图，没有状态，连个小黄豆的表情包也没有。
    真分手了？江羿绵皱眉得更深，这这这，事情严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