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瑛趴在他心口，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终于把你骗上来了，我可以嘿嘿嘿……”
    她还没坏笑完，就被解辰捂住了嘴。
    他拧着挺括乌黑的眉宇，眼中却翻涌着浪涛，声音也连带着沙哑了一点。
    “现在不可以。”
    相瑛把他的手拉了下来：“我是想说，你说得对，平躺着确实压伤口，我得趴着。”
    所以她选择趴在他身上，因为舒服。
    解辰一怔，眼眸中似有乌光散去，他失笑，竟有几分嘲笑自己的意味。
    他刚刚在想什么？真是疯了。
    解辰单手搂着相瑛的后腰，尽量不压着她的伤口，另外一只手扯来被子，将他们盖在了一起。
    相瑛喝了酒，再加上暖意上来，她昏昏欲睡。
    解辰的心跳声强而有力，更给了她说不出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解辰忽然问她：“你为何从不怀疑我的身份？我潜伏在西周，给南越汇报消息，但你从未怪过我，为什么？”
    相瑛睁开水雾空蒙的黑眸：“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问为什么，是浪费时间，何况，我不在乎西周还是南越，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
    “不过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兵卒，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身份，但我猜一定不一般，是南越的重要人物。”
    解辰沉默一瞬：“你不好奇？”
    相瑛打了个哈欠：“好奇呀，可是我问过，你不肯说，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等你想说的那天，自然会告诉我，就像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一样。”
    解辰安静了下来，没再开口。
    相瑛却失去了睡意。
    她脑海里分析解辰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时候，他却又道：“你听说过龙生九子的故事么？”
    相瑛愣了愣：“听说过。”
    解辰淡淡道：“都知道龙生九子，却不知道，龙其实生了十个儿子。”
    “只不过，那第十个儿子，被他认为血脉不纯，所以连承认他的身份都觉得多余。”
    他娓娓道来了一个故事。
    龙看上了一个美人，将她养在身边，让她给自己生了孩子。
    可惜美人是来复仇的，但美人刺杀的计划曝光了，龙大怒，将怀孕的美人囚禁，贬为阶下囚。
    第十个龙子就是在监牢里出生的。
    他生下来以后，龙把美人和孩子都接了回去，过着为奴为婢，任人欺辱的日子。
    前面九个龙子都不肯承认第十条龙的身份，认为他是敌族所生，不肯接纳他和他的母亲。
    美人死的那天，已经滴水未进三日，她恳求龙再来看她一眼，然而龙却拒绝了，还让人给她带去一个残忍的消息。
    如果她死了，那么她的儿子也会跟着死。
    因为龙已经有了很多儿子，他不在乎第十条龙的性命。
    美人为了孩子，足足又撑了半日，死的时候写了一份血书。
    “三百四十二字，字字都在求他。”解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地，好像真的在讲一个故事。
    解辰说，美人死后，龙果然要处死她的儿子。
    为了活命，第十条龙跟他交换了利益，自愿成为棋子，为他出生入死。
    由此，第十条龙保住了性命。
    离开了他视作家园，可那些人却从未把他当成家人的故土。
    现在他又要回去了。
    相瑛却沉默了。
    他将那封血书上有多少个字，都记得这么清楚。
    解辰就是那第十条龙。
    原来他们都有一个人渣爹。
    这么说，解辰是皇子，他父亲是南越的皇帝。
    相瑛默默道：“美人的眼光为何这样不好，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解辰笑了，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苦味。
    “她也觉得自己傻，所以她说，无情无爱者，才能破全局。”
    相瑛点头认可：“不要轻易地爱上任何人，确实很重要。”
    解辰垂眸看他一眼，他轻声道：“希望你一直记得这句话。”
    这也是他对自己要求的标准。
    在大仇得报之前，情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相瑛明白解辰的意思了。
    他在提醒她，不要动心。
    相瑛趴在他心口上，红唇溢出一声轻巧如云的笑。
    “放心吧，我没有心，等离开这里，你还是解副将军，我仍是相瑛。”
    “去了南越皇宫，他们自然会安排我的去处，到时候，副将军想见到我也难。”
    “我们都有自己的风浪要闯，未来定是殊途。”
    听到这句话，解辰情不自禁收紧了大掌。
    相瑛撑着身子，纤细的指尖挑起他下颌。
    她如瀑般的黑发，顺着肩头滑落，遮在他二人的侧颜。
    “解辰，我忽然很想跟你做一件事。”
    “什么？”
    “一件我们都会快乐的事，离开这里以后，就把这些事都忘掉。”
    相瑛眸色漆黑熠熠，闪耀着光泽。
    纤细的指尖顺着解辰轮廓姣好的下颌往上，摸到了他薄冷的唇上。
    意味再明显不过。
    她压低声音说：“月事走了。”
    解辰这次没有红着脸拒绝，更没有暴跳如雷。
    而是在读懂她的意思以后，眸中掀起同样的漩涡。
    他声音有些沙哑，一声嗤笑：“那我算趁人之危么？”
    “给你趁。”相瑛刚说完，解辰已经扶着她的脖颈，吻了上来。
    倘若此刻的情真澎湃只有一瞬，那已足够。
    因为相瑛知道，淋漓纵情的欢愉难得，而世间大多关系，都逃不过一个相逢聚散的散字。
    她不贪朝夕。
    漫天狂雪纷飞，深山中声音呼啸而过。
    寒冷的天上，落雪一降再降。
    幸好有厚厚的毡帘遮挡，让那纷飞的落雪，半点都没有落在人的心上，刚到空中就化了。
    五个时辰后。
    相瑛躺在解辰身边呼呼大睡。
    解辰走到洞口，却见寒夜如腥风凝聚的墨团，厚重地黏在天上。
    解辰薄眸中清醒凌厉，正观察着风雪的方向，忽然，一只雄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他眼前。
    雄鹰披着雪花，盯着解辰，歪了歪头。
    还不等解辰抓住它，它就一声响亮的清叫，扑腾着翅膀朝上空飞去。
    身后传来相瑛的声音：“有救了！二崽让他的宠物来找我们了。”
    她坐起来，忽略酸痛的身子，套上衣服。
    立起领子，遮住痕迹。
    解辰把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头不疼了？”
    相瑛啧声：“解大人药到病除，我好得很呢。”
    解辰喉头一滚，飞快移开了眼神。
    他不能一直看着相瑛，否则有些感情抑制不了。
    相瑛飞快地把东西收回空间里。
    等瘦猴子他们顺着一根粗绳，吊到洞口时，看见相瑛和解辰，就是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瘦猴子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副将军，嫂子，可算找到你们了！”
    他朝上面仰头大呼：“太好了，他们还活着！”